2013年3月,中国提出将分散在多个部门的不动产登记职责整合,实现登记机构、登记簿册、登记依据和信息平台“四统一”改革任务。十年后,2023年4月25日,自然资源部部长王广华在全国自然资源和不动产确权登记工作会议上宣布,中国全面实现不动产统一登记,这意味着从城市房屋到农村宅基地,从不动产到自然资源,覆盖所有国土空间,涵盖所有不动产物权的不动产统一登记制度全面建立。
不动产统一登记的作用很多,比如可以用来追查“老赖”的名下资产,比如可以设立更广范围的不动产交易市场,允许试点炒作过很多轮的农村宅基地交易,再比如可以更方便了解政府和国企持有的不动产资源情况,必要时卖出、盘活资产。
不动产统一登记最大一项内容是城镇房地产,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不动产统一登记与房地产税之间的关系,全面实现不动产统一登记是否在为征收房地产税铺路。
先说结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宣告完成不动产统一登记不意味着房地产税出台在即。自然资源部来宣告这件事,更多是表示他们完成了一项重大工作,而房地产税的征收牵扯到巨大利益,对整个经济有深刻影响,需国务院以上(不含)层面部署,不会跟着统一登记这项工作走。
当然,不动产统一登记与房地产税还是有一些联系的,借着这个新闻,我们来简单说说房地产税。
1、 不动产统一登记为房地产税征管提供便利。
任何一项税收首先要明确征管范围,向谁收、怎么收。相对来说,房地产税属于比较容易征管的财产税,房地不能移动,只要明确房地产属于谁,有相应的计税价格和税率,让房地产所有人缴纳即可。不交税的话,相关的资产就无法交易登记过户,必要时还可以强制拍卖抵税。
房地产税有个难点是免抵范围的界定。一家五口住一间20平方米的小房子,如果也要收房地产税就不是很合适。与此同时,有的人一个城市一套房,如果不是全国统一登记,都按各城市首套免征房地产税,那就是帮助最应该交税的人避税。房地产税比较好的免抵方式是按面积征收、按人头抵免,这就对不动产统一登记提出了需求。
中国房地产类型多样,仅就住宅来说,就有普通商品住宅、公租房、经济适用房、单位集资房等等类型,各省各城名目不同,北京花样尤多,房产证五花八门五颜六色。深圳的商品房住宅只占全部房产类型的20%,大部分都是小产权房,所以有人觉得深圳房地产税征不起来,要征到只能征花高价买商品房的人头上,税基小,大量的小产权房“逍遥法外”。实现不动产统一登记后,可起到防止发生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小产权房不用交税的怪事。当然,实际操作中会有怎样的漏洞,管理缺失的地区会不会出现大量不交房产税的违章建筑,尚待房地产税落地后观察。
2、不动产统一登记并非征收房地产税的先决条件。
不动产之前并非没有登记制度,只是没有统一登记,各城市房管局更早对城镇房地产有登记。而且房地产税应为地方税是普遍共识,真要征房地产税,是不需要中央统一登记的。
早在2011年上海、重庆就试点房产税,那时候都还没提统一登记的事情。两个城市的房产税试点效果都不好,2012年、2013年又遇到楼市下行,2013年本要实施的扩大房产税试点胎死腹中,改为先搞全国不动产统一登记,一搞就是10年。
既然不动产统一登记不是征收房地产的前提条件,自然也就谈不上完成统一登记就要开征房地产税。
随着中国房地产市场迎来根本性转折,房地产供给过剩的局面越来越明确,土地财政明显承压,土地卖不出去或者卖不上价钱,财政压力大,倒逼地方政府接受房地产税,这是后面几年推进房地产税实施的主要动力。
3、房价下行期间房地产税容易难产。
一般房地产火热的时候,上头要给楼市降温,就会放些房地产税的风出来。但是中国房地产周期往往很短,而且越来越短,所以很快就又不提了。前面说过,2011年房价涨太快,出台了重庆、上海房产税试点,2013年房地产就不太行,改做不动产统一登记、房地产税调研。2016年因为“棚改”房地产爆火,2017年提了几次房地产税,到2018年又不说了。2020年4季度因为那啥放水,房地产再度崛起,2021年1月再点房地产税的名,但楼市到2021年8月恒大爆雷就已显露颓势,2022年完全没了声音。
房地产不好经济就差,或者说经济一差房地产就不好,这俩总是一家。经济差的时候就不敢再提房地产税,如果这时候提,会有无数官员、“专家”跳出来恐吓说,可能造成房价大跌,引起金融体系动荡,搞不好经济都要崩溃。谁都冒不起这个风险、背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不管房地产税对经济的影响是正面或负面,房价下行期出台房地产税的阻力非常大。而未来中国房价已无上行基础,经济隔三差五就遇到内外各种困难,房地产税难产名正言顺,房地产税推行则需要莫大决心勇气。
4、对民众来说,房地产税与铸币税总得交一样。
当前财政支出就需要那么多,政府还管得越来越多、手伸得越来越长,经济还需要靠财政稳增长,看不到削减的余地。眼见着土地财政就要穷途末路,有一大块财政缺口要填。如果没有房地产税,就只能货币政策扩张,印钞或者增加政府债务,相当于征收铸币税。
虽说铸币税收起来无声无息,小刀拉肉似乎不太疼,但是铸币税对经济结构的扭曲非常大。首先,房地产税是富人税,铸币税近乎穷人税,房地产税改铸币税属于损不足而奉有余,让房地产囤积与投机赢了一次又一次。其次,铸币税逼得大家跟通胀赛跑,让民众时时处在“钱不值钱”的焦虑中,纷纷要赚快钱,要投机,诈骗大行其道,“人无横财不富”、“赚那点死工资永远买不起房”,灰色收入变成值得夸耀的事情,社会风气都非常扭曲。
2021年是最后一个开征房地产税比较良好的时机,经过2022年这个中国房地产的根本转折点,征收房地产税必然会有越来越多影响房地产市场、金融市场以及整体经济稳定的顾虑,只会更难出台。而房地产税越晚出台,老龄化、少子化、房产过剩、过度建设这些问题越严重,对国家、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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